荒草凄凄,城郊破屋。卢剑星一脚踢开屋门,拽着沈炼进去。屋里一个雄黄涂画的圈子,卢剑星狠狠心推他进去,沈炼略站了站,浑身很快便酥软了没力气,委顿在地。卢剑星塞了个软垫在他身下垫着,却一直一言不发,搬了只破凳子在他面前坐下。

    沈炼看看这屋子,便晓得是大哥早对自己起了疑,预先备下了地方,说到底,他不会把自己交给官府处理掉。

   “沈炼,你这些天夜里不见踪影,是做什么去了。”大哥说这句话的口气,不是盘问,而是陈述。

   多少年来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,好似掩藏住一切便真的像个人了,此时身后小臂上的麻绳上的雄黄刺得他灼痛,沈炼这样子开口跟大哥说明自己为妖的一面,一股耻感油然而生。他咬住下唇,垂下头不语。卢剑星却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大力摇晃,“说话!”大哥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怒气,眼圈儿却是红透了,“你跟我说,你没出去干那些个月夜杀人的勾当……你说话……”

   “我没有……大哥我没做那些事。”沈炼嗫喏出声,断断续续说出这些日子,他为了尽快恢复身体,每夜都拜月吐纳,不曾明白挖心之事何来。“人乃万物之长,最有灵性,那个东西挖了人心,是拿去吃掉了,这法子,比拜月要快得多。”

    卢剑星一听到他讲“吃人”,脸色顿时苍白起来,拿拇指在他口唇上来回揉弄,“真不是你?”

    沈炼摇头否认,眼里的泪都要给逼出来。卢剑星缓缓吐了口气,松手放开他,默默讲了这京师的挖心诡案。沈炼一听,心里只叫得一声苦,有家伙趁自己拜月吐纳的时候也借着那宅子杀了人,自己现场被抓,无有人证,的确难以辩白,无怪大哥怀疑。

    “我信你,也情愿不是你……”大哥起身,“但我现在也不能放你。”他走到门口,狠心背过身不看沈炼,“假若二弟、二弟你方才无奈骗了我,大哥也不会怪你,但你出去再……再害了人家性命,都算是我卢剑星的孽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假如再有命案发生,能证你清白,大哥亲自来放你赔罪。”卢剑星说完,关上了破屋的门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第二日,卢剑星便带了粥食来看他,两人默默无言。见着递到唇边的勺子,沈炼勉力吃了两口,便再吃不下,摇头拒绝。卢剑星伸手尽力揉按他肩膀小腿活络血脉,却不敢放开他。沈炼给关在这里,苦捱一夜,他素来是个隐忍寡淡的性子,便是身上痛处九分,面上只流露一分,只逞强着作无事的样子。见着大哥收拾了东西要走,才眼里露出些眷恋不舍,又明白自己决不能开口求饶,叫大哥为难。“我走了,明日来看你。”屋外阳光刺眼,卢剑星的面容隐在阴影里,看不清表情。吱呀——木门关上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月黑风高,此夜最适合杀人,卢剑星提着灯笼在天街上巡逻,沈炼被关起来受罪的模样总在眼前晃来晃去,他心里无比焦虑着期待今夜有人被杀,便可以证明二弟的清白,又隐隐期盼一夜太平,不要再有人死于非命。

      偏偏,真个是一夜无事。第二日早上,卢剑星又差人四处查验,确确无人报官。同僚皆是松了一口气,可卢剑星心头又压上了一块重石。

      一连数日,皆是如此,卢剑星的手下都窃窃耳语:“那挖心的妖物怎突然便匿了踪影?”“总不是卢总旗那一夜虽没追着妖物,但也把它惊跑了吧……”“唉,妖怪要是跑了,我等如何破案,咱们可是都签了军令状,到期可是要掉脑袋的!”“这个简单,找一个没什么亲眷的倒霉鬼,造个现场一刀宰了顶缸,咱们几个统一好口径,就说他是妖——”“嘁!这法子咱用来搪塞一般的案子还成,可这是妖案,交上一具人尸,就是欺君了!可你哪里去找个妖尸结案啊?!”“……”众人皆是默然,只是叹息连连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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