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eckard在研究所的台阶上发现了K,复制人躺在漫天的大雪中,雪花落进他睁着的眼睛里。


     K在飞车的后排座位上醒来,死亡进程被强行打断的感受仿佛一只锯子,在他的骨骼脏腑上来回拉扯。我本该已经死了的,他脑子里缓慢地转过这个念头,视线是昏暗的,K看到飞车陈旧肮脏的内部顶棚,熟悉的引擎蜂鸣声提示他车子正在高速飞行,风穿过老旧的车窗缝隙发出咝咝声。他想动一动,但右肋下伤口发出尖叫般的刺痛,于是复制人妥协了,维持着躺倒的样子。他扭转视线,在驾驶位置上看到了Deckard专注的侧脸,老人咬着牙,紧握着方向盘,手臂的肌肉鼓起,脸上一股被谁惹恼了的神情——老银翼杀手的脾气很大,K暗暗想,要想不惹他生气,要加倍识趣,所以他把呻吟声压下了咽喉,让自己做一堆安静的货物。K观察着Deckard开车的样子,在十几个小时之前,他曾幻想这个离群索居的老斗士是他从未谋面过的父亲,虽然后来这个梦被揭穿了真实,但并没有毁坏K心里那种暖色的感觉,Deckard后脑勺上灰白的头发凌乱得竖起好几撮,倔强又顽固,但在K的眼里却是很好的。复制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又昏睡了过去。


      一段朦胧而沉重的昏沉中,K勉力睁开了眼睛,Deckard摇晃他的肩膀,拍打他的脸颊,仿佛是要确认他是否死了。“嘿,小子,醒醒。”K听到老人沙哑的嗓音,Deckard一定很疲惫了,他模模糊糊中想到了这个。

已经是夜晚了,头顶是如墨般漆黑的夜,他们置身于荒野中的某处,一堆燃烧的木柴烤暖了半边身体,K看到他们的飞车停在旁边,自己身下则垫着一团毯子。这些都是Deckard在他昏迷的时候自己做的,K从未陷入过成为拖累,受人照顾的境地,这让他的胃涌动出除了饥饿之外的难过感。复制人一旦失能,便意味着它们无用了,没有自然人会额外对它们费心费力。

      但Deckard没闲心去注意K的情绪,他把复制人叫醒,便转身去车上找了一瓶水拧开,K看出了他的意图,他动动手指,想用力坐起身来,但他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仿生身体,头一回拒绝了他的主观意愿,他动不了,虚弱和疼痛让他像个报废品一样喘息。Deckard跪下身来,把水送到他的嘴边,K从瓶口处喝下了几口,他好渴,一丝清凉的水线从咽喉向下流淌进身体,那感觉是如此地明晰而锐利,K抵挡不住地战抖起来。尽管这水冷得冰,折磨着他的胃,但他太想要它了。

   “慢慢来,Joe。”Deckard紧皱着眉头,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。”

    K听话了,忍着渴意小口地啜饮,怀着罪恶感望着Deckard阴沉的脸。对自然人的情绪察言观色,是仿生人警官在LAPD的生存之道。Deckard在生自己的气,这是十分明显的,只是当下没有发作。在逃亡路上带着一个需要照顾的累赘,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够烦心了。

    这种直觉让K保持了沉默,显然Deckard也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情,他估摸着目前的水量对K来说足够了,便举起瓶子给自己灌了好几口,顺手把空瓶丢在了一边,然后撬开了一个在火堆旁煨着的罐头,今天的晚饭是合成蛋白质制品,Deckard用勺子把这团黏糊糊的东西搅动了几下,和复制人一起分享了它。

    晚饭结束,老银翼杀手掀起了K的深色线衣,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,K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层层叠叠缠绕的绷带,隐隐透出些暗红色。

    接着他们便在火堆旁过了夜。Deckard把外套团了团权当临时的枕头,在复制人的身边躺下,没一会儿便睡着了。他一定是很累了,K轻轻眨了眨眼睛,观察老人睡着的样子,在睡梦里,Deckard脸上的线条才会松懈下来,显出一副脆弱苍老的模样。K从来没有和旁人一起入睡的经历,Joi曾经陪伴过他,他们躺在21号公寓里那张小小的床上,她光影粒子组成的身躯美得像一个不能触碰的梦,而Deckard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,K能感觉到老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,他疲惫的身体仿佛一台运行良久的旧机器,发出并不美妙的鼾声。K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Deckard的衣褶,他没有被抛下,他是被需要的,Deckard需要他活着。


    Do you long for having yourheart interlinked? Interlinked.


    K望向头顶漆黑的夜空,篝火噼啪作响,无数璀璨的火星向上飞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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